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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批评首先要讲常识

1998-03-25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对于科学的文学批评的呼唤已有多年。最近有的论者认为,批评要讲学理,这我是很赞成的。“学理”在我看来就是理性,而不是个人的随意的印象。大批评家别林斯基说:“在个人的喜好、信念和直觉上面,不可能肯定或否定任何东西:判断需要理性,不需要个人,个人应该代表人类的理性,而不是代表自己去判断的。”理性或者学理是批评的灵魂,没有灵魂的批评,哪里称得上真正的文学批评呢?但是中国当代有不少文学批评总的来说还比较幼稚,似乎要求这些批评家都能根据理性或学理,通过对作品的批评揭示出精神法则来,这恐怕还是比较遥远的事,第一步还是请他们具备一些普通的常识。

例如韩石山先生发表在《文学自由谈》1997年第6期的那篇题为《谢冕:教人怎么敢信你》的文章,其中除了盛气凌人的谩骂,就是一些违反常识之论。

韩先生对谢冕的批评采用“抠老底”的办法,这本身就不是理性的作法。更成问题的是,他从《中国新文学词典》中“发现”谢冕“没有一本有分量的学术专著”,只有一本《谢冕文学评论选》,一本“谈诗普及性读物”《北京书简》和若干论文,于是就嘲笑谢冕“著述上是差了些”,“多少有些令人泄气”,甚至说“可以说尚不具备这种资格”(指主编《中国百年文学经典》)。韩先生的这种作法起码在常识上存在两个问题:第一,请问,是不是在《中国新文学词典》有词条的人(据他另一篇文章看,他洋洋得意自己在《中国新文学词典》有词条)“身份”才高,才有什么什么资格,若那本词典中没有词条的人,就没有“身份”了。如今各种各样的名人词典成堆,所收条目五花八门,错误和遗漏到处可见,很多是不足信的,既然韩先生要认真地来评定谢冕的学术水平,怎么不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研究,仅凭一本普通词典的片言只语就来谈论谢冕的学术水平?根据我的初步了解,谢冕作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专家,辛勤耕耘,著作很多,成就斐然,从1980年到1998年,除了编的书不算,发表的单篇论文不算,先后出版了《湖岸诗评》(1980)、《北京书简》(1981)、《共和国星光》(1983)、《论诗》(1985)、《谢冕文学评论选》(1986)、《中国现代诗人论》(1986)、《文学的绿色革命》(1988)、《诗人的创造》(1989)、《地火依然运行》(1991)、《新世纪的太阳》(1993)、《后新时期文学研究》(1995)、《世纪留念》(1997)、《流向远方的水》(1997)、《永远的校园》(1998)、《1898:百年忧患》等15部著作,其中不少著作是很有学术分量的、有六部是专著。韩先生文章中最为得意之笔是“发现”谢冕没有“专著”,既然没有“一本有分量专著”,那学术水平也就“令人泄气”了。这完全是违反常识之论。凡搞学术研究的人都知道,在一般情况下,真正能代表一个学者的学术水平的是论文而非专著。无论古今中外,有论文无专著的高水平的学者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。因为论文的篇幅有限,里面既要有新鲜的观点,又要有精选出来的足以论证观点的材料,而且观点材料又要结合得较为完美。因此写论文比写某些专著还要困难得多。现在有不少专著洋洋数十万言,徒有一个所谓的“体系框架”,摊子铺得很大,可里面既无新鲜的观点,也无经过认真挑选的精当的材料,一味东拼西凑,水分很多。这种专著能与那些结实的论文相比吗?当然,我这样说,并不是说论文都好,专著一律比论文水平差。也有一种用写论文的那种精神写出来的水平很高的专著,这其中就包括像谢冕的《文学的绿色革命》、《诗人的创造》等充满对中国当代文学新鲜思考的专著。我的意思是,不要以专著的有与无来判定一位学者的水平的高低。这是常识问题。

又如韩先生文章中关于师生关系论述,也是离开常识之论。韩先生文章说,谢冕门下很有几个弟子,其文章“均堪称一时之选”,原以为“都是”谢冕的“引导之功”;“如今不然了,我宁可相信他们都是自学成才的俊彦”。这个说法也很离谱。首先,学生的成就并非“都是”教师引导之功;但同时,学生也总是在耳濡目染中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受教师的影响,不受影响也是不可能的。教师与学生相处中也受学生的影响。这就是所谓“教学相长”。这也是常识。

再如对“文学经典”的理解,韩先生的看法也有悖于常识。韩先生在比较两部《中国文学经典》之后,认为所选的作品太少,如他说:“从1949年到1996年,将近五十年间的中国散文,你的两只眼睛同时确认其人其文均堪称经典、言不二价者,只有五人!看着孤零零站在荒野上的五个人,谢冕先生,我是该为中国当代文学寒心,还是该为你而寒心呢?”这就关系到“经典”的理解看法问题。按一般的常识性的看法:一,经典必须经过时间的筛选;二,“经也者,恒久之至道,不刊之鸿论”(刘勰语),是达到艺术极致的作品,不可能太多。当代文学产生很多优秀作品,但能称为“经典”的(譬如散文)在我看来就是列五家也是多了。三,“经典”必须是开辟了新的艺术范式的完美之作,可以供人永远效仿的。现今的作品究竟有多少是开辟了新的范式的完美的可供人效仿的?韩先生一味要求“经典”列得多一些,若不如此就指责编者把文坛看成“荒野”,就令人“寒心”等等。在这里韩先生显然缺少“经典”作品与“优秀”作品之间的界限的知识。

近几年,缺乏常识的批评时有所见。例如,文学“现实主义”作为一种创作倾向或创作思潮,是有一定的规定的。并非“接触现实”的作品,就可冠以“现实主义”。更不可把作为一种文学体裁的“报告文学”统统说成“现实主义”。现实主义有特定的文学范型的规定,这也是常识,批评时是要极为谨慎的。

我这里提出文学批评首先要讲常识,这是批评要注意的第一步。这一步迈结实了,然后我们再往前走,这就要讲理性或学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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